秋,从天而降,微风中已有些许凉意。又是一个“错时执行”的早晨,历尽千辛终于将狡猾的被执行人找到并带回法院,新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踏着朝阳,风调皮地撩起制服灰色的衣摆,看着晨光中的审判大楼,竟觉得这条路已走了好久好久。
等风,素昧平生。1990年,我出生在国家级贫困县湖南安化的一个偏远农村。那一年,改革开放的东风对这个贫困山区的偏远村落影响还不大,村里面的大部分人们还被束缚在自家的田垄上,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当然,我家也不例外,但是我的出生还是给这个贫困的家庭带来了崭新的希望。正是这一年,全国法院系统发生了很多大事,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开始实施,人民法院的行政审判工作开始迈入新的阶段;最高人民法院起草的《审判员条例》正式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我国的社会主义法官制度的建立迈出了崭新的步伐。那一年,我生活的村庄还是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描绘的无讼村落,法庭、法官离百姓的生活还太远,村里的人们对法官的唯一印象,可能来自邻村一尊叫“田法官”的菩萨,大概是和包青天一样的形象,能够为老百姓伸张正义、驱除邪恶,保一方平安。一个贫困山区的孩子的成长和生活、一个代表社会正义的法院和法官,两者的故事同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上演,但似乎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风起,不期而遇。2000年,新世纪的第一年,那一年我十岁。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推进,“劳务输出一人,劳动致富一家”的口号已经深入影响着我所在村庄的很多人家,爸爸妈妈成为了村里面第一批南下广东打工的人。他们在东莞一个毗邻深圳的小镇找到了工作,每个月拥有了稳定的收入。这一年的暑假,在工厂旁边租了房子的爸妈把我接过去和他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历史总是富有戏剧性,也正是这个假期,我与法院的故事第一次产生了交集。那时《劳动合同法》还没有颁布,东莞的工厂普遍存在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现象,外来务工者在工厂上班往往有一两个月的工资被强制作为履约保证金,倘若提前辞工则很难再拿回这笔钱。一些胆大的外来务工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法院递交了追索劳动报酬的诉状,由于这类现象太过普遍,当地的法院决定在爸妈所在的工业区开展一次巡回审判活动,开庭的时间特意定在周末的下午,工业区的宣传栏上到处贴上了公告。一心想自己的儿子以后有所出息的爸妈不愿错过这次难得的让我见世面的机会。开庭那天,爸妈带着我早早地来到了临时充当法庭的一处废旧厂房,等候着这场司法盛宴的到来。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那天的审判的细节大部分已经随着记忆的远去而模糊,只是后来听爸妈说那次巡回审判后很多外来务工者都顺利地领到了自己的血汗钱。但高高的审判台、庄严肃穆的国徽以及神圣而威严的法官,都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象,也许那时,我心中就已经埋下了法官梦的种子。
迎风,壮志凌云。2009年,我19岁,十年寒窗后终于迎来高考。那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已基本形成,时隔九年,爸妈仍然没有忘记在东莞那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巡回审判,极力劝说我选择法学专业就读,希望我日后能成为一名手持正义天平的人民法官。随着和爸妈沟通交流的不断深入,10岁那年朦胧的法官梦想不断被唤醒,我最终尊重了父母的意愿,当然也是遵从我内心的意愿,进入了一所普通的本科院校就读法学专业。2012年11月,我顺利通过国家司法考试,取得了法律职业从业资格,朝梦想迈出关键一步。当时,党的十八大胜利召开,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开始在以习近平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领导下一步一步走进新时代,“法治中国”建设迎来了伟大的历史变革。一年后,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要健全司法权力运行机制,改革审委会制度,完善主审法官、合议庭办案责任制,人民法院和人民法官制度的改革成为了中央全面深化改革中的重要一环。同年,我通过研究生招生考试顺利进入素有“法学界黄埔军校”之称的西南政法大学学习。在这里,我见识到了前来开讲的各位大法官的风采;在这里,走出的共和国大法官、大检察官数十人,在学校举办的大法官论坛上,在全国各个法院击锤问案的法官更是不计其数;在各门课程和各场讲座里,教授们的精彩演讲和观点交锋让我看到了司法改革的光明前景。我深知,我离法官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追风,勇往直前。2015年,我通过法检考试顺利进入醴陵市人民法院工作,在这里,开启了我真正意义上的法律职业梦想,同时,也遇见了自己的另一半,从此,个人、家庭、理想就这么惊人的交织在一起。2016年,我被妻子选中,解锁了丈夫的角色,两个家庭因此结合,两个梦想因此重合,两个人生就此融合;这一年,我被任命为全省法院最后一批助理审判员,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官,在当事人的诉求里深化公平正义的理解,为一起又一起纠纷作出庄严而专业的司法裁判。2017年,我被儿子选中,陪伴妻子经历艰辛、漫长而又幸福的孕育过程,为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欣喜不已;这一年,在湖南省全省三级法院落实法官员额制改革时,我与妻子因办案年限不够,就地卧倒为首批法官助理,在司法辅助的岗位上贡献自己的力量。2018年,儿子在全家期待中出生,我喜提父亲的身份,肩负起一个新生命的成长重任;这一年,全国法院系统决胜执行难工作战役打响,我担任本院终本案件整改小组临时负责人,对全院2016年和2017年结案的不合格终本案件进行整改,带领小组成员连续奋战180天,向院党组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时光不停向前,年少的梦想总在不经意间得到回应。还记得,初任法官时审理的第一起案件,不同于很多法官,我承办的并不是离婚案件,而是200多名工人向瓷器厂追索劳动报酬的系列案,那个在15前旁听追索劳动报酬纠纷审判的小男孩也成为了端坐审判台中央神圣而庄严的法官。我出生那一年,行政诉讼法开始实施,如今,行政案件集中管辖改革工作在全国全面启动,醴陵市人民法院成为株洲市行政案件集中管辖法院,我的妻子,已是一名从事行政案件集中管辖的员额法官。
流水经年,我与法院的故事依然在上演,青丝与容颜逐渐老去,梦想与希望却越发葱郁。风未止,风在吹,我正昂首挺胸,阔步向前。